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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是廢青|90後做slasher追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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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是廢青|90後做slasher追夢

很多人都覺得廿多歲的年青人,只懂吃喝玩樂、「躺平」,甚至罵他們「廢青」,廢與不廢,與個人經歷有關,卻絕對不能忽略社會結構與狀況。說到底,太多標籤,太少鼓勵。大城市內的小故事,往往展現出不一樣的風景,Phoebe和阿南畢業了幾年,前者朝九晚六放工後做瑜伽導師,後者是職業司機還兼職做平面設計和賣兩餸飯。他們為了追尋理想,努力活好每一天,在亂世裏,那怕只是一點微光,也能照亮自己和他人。

文:舍利
相/片:阿水

@Pheobe

「香港是一個很急速的城市」,Phoebe說了好幾遍。每天工作營營役役,走路、吃飯節奏快,所以她喜歡悠閒地坐交通工具,讓自己有一個放空的時間。朝九晚六工作,下班後,她走到天星碼頭,由維港的一邊,去到對岸,隨着放工回家的人潮,在天橋上魚貫前行,再進入一幢商業大廈。

Phoebe每天放工後,會由OL變成瑜伽導師。
Phoebe每天放工後,會由OL變成瑜伽導師。
Phoebe回想,每個相遇的人或訪問,都是自己的人生養份。
Phoebe回想,每個相遇的人或訪問,都是自己的人生養份。

換好瑜伽服,站在班房的前方,她讓學員放鬆,專注自己的呼吸,迎接一個小時的瑜伽課。放工後,她由OL變成瑜伽導師,一周六天如此,一直教至晚上9時才停下來,別人眼裏看來勞累,她卻樂在其中,「專注身體的動作,是一個平伏自己情緒很好的工具」。

Phoebe仍然回味當傳媒工作者的那份刺激感。
Phoebe仍然回味當傳媒工作者的那份刺激感。
Phoebe深切體會香港的急速生活節奏。
Phoebe深切體會香港的急速生活節奏。

從新聞系畢業後,她做了三年記者,每天跑新聞、做報導,漸覺疲倦,去年決定辭工,想休息,亦想重新想想前路該如何走下去。過去幾年她一直有上瑜伽班,碰巧老師開導師課程,便決定考牌,成為了瑜伽導師。

每班大約5至6人,教空中瑜伽時,課室傳來清脆的笑聲,Phoebe跟學生們說說笑笑,一個小時輕鬆過去,她說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導師,初時只為興趣,但深入學習後,發現當中的哲學,面對負面情緒時,瑜伽可以幫助她安靜下來。她第一次接觸瑜伽,卻不是在任何課堂,而是一次訪問。

Phoebe坦言,自己從小已學懂觀人於微。
Phoebe坦言,自己從小已學懂觀人於微。

那時候,她專門做兩岸新聞,經常遊走於中港台三地,她記得,採訪過一個藏人,祖先在1949年後流亡印度,很多家人都過身了,他已是第三代,但那種恨,依然埋在心底裏,「對這個藏人來說,惟有做瑜伽,才能把傷痛轉化」。

做記者,不能把自身的傷痛轉化,反是承接不同人的傷痛,但她說,自己出身草根階層,從小已學懂觀人於微,「有同理心,又喜歡寫東西,小時候讀《我們最幸福》,對國際新聞很有興趣,於是跑到台灣去做實習」。

別人眼裏看來勞累,Phoebe卻樂在其中。
別人眼裏看來勞累,Phoebe卻樂在其中。

大部份受訪者其實都在訴苦,她要了解不同人的苦況、如何在艱辛的情況下生存着,而自己的角色,就是在他們的苦難中,助他們尋求公義。回想那段跑新聞的日子,雖然辛苦,但她覺得每一個相遇的人、每一篇訪問,都是自己的人生養份,「最封閉的地方,其實就是新聞寶庫」。雖然已離開新聞行業,但她仍然回味那種刺激感,緊湊的感覺讓她得到滿足感。

她那開朗的聲線,總能帶給人快樂和活潑的感覺,人前快樂,人後卻又是另一個故事。從小,家中吵架聲不絕,父母關係不好,那些互相指罵怨懟的畫面,一直在記憶中,縈迴不散,「想忘記,但很難忘記。練習瑜伽是一種內觀,觀察自己,跟自己獨處」。練習的時候,她能完全放開自己,最難的體式,並非甚麼高難度動作,而是「let go」。

Phoebe已計劃遠赴捷克讀亞洲研究。
Phoebe已計劃遠赴捷克讀亞洲研究。
Phoebe手臂上紋身,是法國詩人Paul Valery作品《海濱墓園》截錄。
Phoebe手臂上紋身,是法國詩人Paul Valery作品《海濱墓園》截錄。

去年離開傳媒行業時,Phoebe覺得很迷失,當自己寫的報導和文章一夜間消失時,她形容,自己的努力像被人一把火燒光。她最終用了三個月去處理自己情緒,整頓好思緒後,開始重新規劃未來的路,她希望繼續升學,做一個研究地緣政治的學者。

坐言起行,大概是做記者的天性,還有幾個月,她便會去捷克讀亞洲研究,「未來兩年的藍圖已有,想給自己多一個選擇」,這年奔波的生活,是為了儲錢出國讀書的短期目標,問她是否有覺得累的時候,她笑說一點也不累,休息一天就會復元,又開始新的一周。但是,二十幾歲的女孩,即使不累,也要留些時間玩樂吧,她笑了一聲,說其實還有時間啊,教班後可以約朋友,年輕就是有無限精力。

她手臂上的刺青,是這樣寫的:「Le vent se lève, il faut tenter de vivre」,是法國詩人Paul Valery作品《海濱墓園》中的一句,意思是「縱有疾風起,人生不言棄」,她覺得人生就是如此,無論遇到多麼艱難的事,也要好好的生存下去。

@阿南

放工後,阿南匆忙的趕回家拿電腦,再坐車到中醫館去。每天早上6時至中午,他是一個職業司機,下班後,卻排滿了不同的兼職。下午3時,醫館內擠滿了來看診的,他把握時間跟醫館的負責人開會,討論藥紙和標籤設計的細節,醫館內大小的包裝紙和宣傳海報,都由他設計,轉眼間,已有幾年時間。

醫館內大小的包裝紙和宣傳海報,都由阿南設計。
醫館內大小的包裝紙和宣傳海報,都由阿南設計。
阿南認為,設計必須清楚簡單讓老人家看得到。
阿南認為,設計必須清楚簡單讓老人家看得到。

平面設計一直都是他的興趣,四、五年前他在這裏看中醫,傾談之間知道他們正在找人重新設計中藥的包裝,便開始了這個工作,包裝設計看似容易,其實有很多需要考量的地方。他拿起不同的中藥包,解釋設計時需要注意的事,例如食品標籤應該放大一點,又或圖案和相片該如何放置。每次設計前,他都必先了解食物和藥物的功效,問他甚麼是最難設計,他便從架上拿出一支椰子汁,因為樽身設計特別,並非一個平面,所以一直還未想到應該如何設計。

努力賺錢,原因阿南想買樓跟家人住。
努力賺錢,原因阿南想買樓跟家人住。

經常為不同藥包設計包裝,還有包藥的大藥紙,阿南笑說自己對中藥的認識增加了不少,有時找不到相關的圖像,還要拿真實的中藥跟着繪畫,「初時很多藥名也不懂,連字也認不到,後來才慢慢上手」。藥包上的字體較大,而且顏色對比大,一般人看起來可能不算美觀,但他說,設計必須清楚簡單讓老人家看得到。

由客人變成設計師,醫館的師公拿起正方形的包藥紙,上邊寫着一列藥名,他說阿南的設計很合心水,簡潔又一目了然。來醫館看病的人絡繹不絕,開完會後阿南又匆忙離去了,要趕往另一份兼職。

每次設計前,阿南都必先了解食物和藥物的功效。
每次設計前,阿南都必先了解食物和藥物的功效。

下午5時,他脫下外衣,換上兩餸飯小店的制服,然後走進熱騰騰的廚房。他站在十多盤菜前,客人要求甚麼餸,他便夾下放在飯盒中,有時還會幫忙收銀,相對做司機和平面設計,他說自己不算喜歡在餐廳工作,每周兩天,想試試不同性質的工作。

上一代人是一份工做到老,這個世代的年輕人,卻喜歡嘗試不同工種,找尋最適合自己的工作模式,對於那南來說,身兼多職除了讓生活變得有趣,亦能分擔駕駛風險,「整天駕駛的話,精神會不夠,太長時間做會有危險,所以就試發掘其他興趣」。

阿南到兩餸飯店工作。
阿南到兩餸飯店工作。
到餐廳工作,是為了嚐試不同性質的工作。
到餐廳工作,是為了嚐試不同性質的工作。

今年29歲的他,畢業後做過機場保安、餐廳侍應、電腦繪圖員,笑說自己應該算是「努力的年青人」。上班才廿分鐘,店外開始排起長龍,三個小時不停工作,一晚盛了200盒飯,站得腰也酸了,落閘後,他的工作還要繼續,做清潔、預備明天食材,一直忙到9時才停下來。吃着還有微溫的飯盒,他說很多時不會留在店吃晚飯,為節省時間會帶回家吃,「然後立即洗澡睡覺,第二天早上5時就要出門開工」。

這樣努力賺錢,因為他想買樓跟家人住,但每天馬不停蹄工作,真的不夠時間休息,而且陪家人的時間也不夠,一個星期只有一天放假,都會留在家裏做家務和陪家人。談到家人,他沉默了一回兒,然後說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兩餸飯店當兼職。

阿南有時一晚要盛200個飯盒。
阿南有時一晚要盛200個飯盒。
阿南的波鞋原本是白色,現在都變灰黑色了。
阿南的波鞋原本是白色,現在都變灰黑色了。

「不想讓他們知道我辛苦,他們見我晚上常外出,問我去哪兒,就騙他們去朋友家玩」。但他猶豫,指了一指腳上的波鞋,說波鞋原本是白色,現在都變灰黑色了,還有些醬汁在鞋面上,家人看見這雙鞋,大概也會猜到,「應該知道,但沒有說出口」。

阿南一星期只放假一天,大部份時間都會留在家裏做家務和陪家人。
阿南一星期只放假一天,大部份時間都會留在家裏做家務和陪家人。

這一代年青人被冠以「廢青」之名,說老一輩人未必了解年青人的心態和價值觀,「背後有一個理念或原因,但有可能表面看不出來,輕易標籤別人,這樣不太好」。吃完晚飯,收拾好制服和雜物,阿南預備回家,昏黃的街燈映照着他的背影,和手上的一個飯盒,是他明天司機工作放工後的中午飯。